善儿哼了一声关上窗子，回身对邓婉亭说：“太太，楼下来了客人，我去上茶。”

邓婉亭看着她若有所思，突然眼皮一扬，说：“你先不要下去，仁珊的屋子有些乱了，你收拾收拾，把她带回来的衣服都拿出来熨一熨，一路都折着，想来也是皱了。衣橱也整理一下，什么时候穿的挨个放好，明儿好拿出去晾一晾。再把那几口箱子里外国带回的洋玩意儿布置一番，仁珊回来，就让她感觉像和美国一样。再者若是我在楼下叫仁珊，你在楼上答应一声，就像小姐一直在屋里。”

楼下的何祖荣听到那一声口哨，微感不悦，随即笑逐颜开，询问苏若朴别来情由。

苏若朴道：“小侄先前东渡日本，学习了两年，接到家书才回国。前日到梁城，先安顿下来未及归家，奉母命先来府上拜望。家父在世时常提起何伯父是商业巨子，风采气度都令先父心折，小侄仰慕已久，不想竟有缘拜会。”

何祖荣唏嘘道：“恪恒兄与我是少年时的挚友，十余年前为生计各自奔波，一向少聚，不意竟天人永隔。”

两人谈些旧事，又说到中华工业，苏若朴说：“小侄在东洋见到工业发达，生产效率超过人工数十上百倍，再想想咱们国家绝大多数工序还是靠人工完成，相差不啻万里。长此以往，咱们的产品怎么会有竞争力？”

何祖荣颇有同感，点头道：“不错，人工成本再加上质量不稳定，效率更不用说，人家生产十匹布，咱们也织不出一匹来。所以近来上海许多大工厂也都积极引进西洋机器代替人工。只是西洋机器昂贵，小作坊根本买不起，倒闭的越发多了。”

“中国铁资源丰富，原材料就地取材制造机器内销各地，人工成本既低又省了远洋运费，我想一定不愁销路。”苏若朴说。

“贤侄说得是有理，可是国内缺少机械方面的人才，没有设计师，再多的钢铁也只是一堆废物。”苏祖荣摇摇头。

苏若朴说：“不瞒伯父，小侄在东洋学的就是机械专业，只是只学了两年，初窥门径而已，还承担不起设计机器的重任。所以我想回来继续学习，学成之后再开一间机械厂。”

“好，好，有志青年啊。咱们中国要是多些像贤侄这样的人才，何愁国祚不振。”何祖荣大加赞赏。

两人正在说话，邓婉亭走下楼来，佯问：“这是哪里的客人？”

何祖荣赶紧介绍，苏若朴向邓婉亭问好。邓婉亭欢喜道：“原来是苏家贤侄，前些天接到你母亲的书信，说是就要来，咱们还天天盼着呢！我刚刚在楼上照顾仁珊，老爷怎么也不叫我？”又对苏若朴赞叹一番，道：“贤侄这样一表人才，苏家嫂子好福气，有这样出色的好儿子。”

三人正在说话，仁泰一头闯进来，劈头就问：“有消息了吗？”

邓婉亭责备道：“这么毛毛燥燥的，不见有客人在？”

仁泰定了定神，才看到苏若朴，笑道：“我还真是忙糊涂了。这位是——”

“这是你父亲常提起的东浦苏叔父的二公子。”

“苏兄，幸会。”仁泰呆了一下，堆起欢容和苏若朴握手。说了几句话禁不住问：“善儿回来了？”

“在楼上照料仁珊呢！”邓婉亭抢着说。

“好，我去看看妹妹。”仁泰向苏若朴告罪，疾步上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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