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驾！”

月光潇潇，马蹄声急。

栾城远远看去像是沉睡的乌鸦，偶有暖色的光点在四周飘飘荡荡。

纵然打更数十年。

可老焦仍然不适应这早早就沉寂下来的氛围。

他常一边鸣鼓吆喝，一边饮酒为乐。

此时，老焦走至城门楼子准备放水，却听见守门小将似与谁人在争执。

“这位夫人。时至宵禁，您也未找出证明身份之物。”

“恕我无法放行。”

有女声答复，“你让其他人来见我，我是蔚青！”

蔚青。

蔚青！

老焦喃喃重复两遍，忽而发狂般鼓鸣大作。

“是蔚青！是她！？是她回来啦！”

栾城内似乎有人在急切唤我姓名，这里是我的家乡。

我深吸一口气，眼圈微红，却又很快压下。

身后这小子，明明一路暗中拽紧着我的衣带，却怎么呼唤也不肯睁眼。

我第一次真正见到卫将军。

上一次，依稀记得隔着大红盖头，我只隐约看到他高大的身材和满是战场勋章的手掌。

可现在的卫将军。

面色苍白，靠于案几席地而坐，披着厚实的长袍。

“蔚小姐，有乃父之风。”

他的声音低沉，且虚弱而乏力，时不时便会咳嗽。

我强忍心中悲切，点头问好。

对于他，我敬佩大过仰慕。

那时陛下授意，我们出于军权稳定而匆忙联姻。

“让你失望了，我恐怕无法再继续守卫栾城。”卫将军握拳在唇边，很快咳出一手掌的鲜血。

我问，“是因为那次战事吗？”

“我征战数十载，又岂会因一场战事损伤根本。”

卫将军摇摇头，“无须在意，我本已留书与你。但没想到，你会带着他一起赶来。”

他似乎瞥了卫煜一眼。

又似乎没有。

我正欲向他交代卫煜这些年的事情，可他却若无其事的聊起了栾城现状。

我对于栾城自然关心，凝神聆听。

听得人口、田地、兵役皆较以往有极大改善，不由心生感激。

可也在这时，卫将军的声音越来越弱，身形也朝后倒去。

我大惊失色，忙上前去扶他，方察觉他身体渐凉。

“将军，卫煜他！卫煜！”

我想叫醒他儿子，来跟他说说话。

卫煜从小丧母，又缺乏父亲疼爱，这定然是导致后期行事乖张狠厉的重要原因。

可卫将军的眼神却似乎在向我传达一种信息。

他摆了摆手，呼吸艰难而微弱。

“不......必提......他。”

卫将军。

就这么死了？

我咬咬牙，转头去拉卫煜，几番拉不动，反而跌坐在地上，心中一片茫然。

——卫将军依旧身形健壮，绝不是死于旧疾之下。

忽然。

一双手臂从身后探出，紧紧的环抱住我，卫煜的头深埋我的颈窝。

一片灼热湿润。

我一僵。

“别扔下我。”

他低低说。

......

这两父子最后一次见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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